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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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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塔,偌大的殿堂内庄严肃。

    三大阁主及鸿老阁主居上座,正中央一位身着淡青道袍,周身被混沌雾气笼罩,举手投足之间,有种大道至简,由简入深之韵。就这么个瘦瘦高高、斯斯文文的淡漠之人,坐在殿内最显眼的至高位,就连圣殿阁主也得低头。正是上清宗主。

    众阁老微微收敛盛气凌人的姿态,皆恭敬落座,气氛凝重。只因下方两侧座位空了两处,正是死去的两位圣殿阁老。

    容玄一进去就被推了个趔趄。

    “见到宗主,还不跪下!”

    容玄扯了扯嘴角,垂头屈膝,跪在大殿之上。

    大门轰然紧闭,气氛极其压抑。

    圣塔顶端是最神圣的议事之地,能进这里的至少都是圣人或宗师级,就连丹王首徒龙云磐也只能在塔外等候,而昔日的小小四级灵纹师兼炼药师、灵皇一重天的如今的普通小弟子容玄被带进这里,同其他人相比要多渺小有多渺小,几乎没人正眼看他。

    “这回就因为不朽山搅局,五洲盛会不了了之,除了布阵第一被正道所得,炼器炼丹魁首全让不朽山得去,影响正道声誉。一直以来五洲盛会上,上清圣殿没能为上清仙宗夺得名誉,我等问心有愧,本打算广招学员,这一届学员水准较往届更高,有导师的悉心教导,圣殿蒸蒸日上,可就因为这小鬼居心叵测创下大祸,使得我宗又去了两位阁老,圣殿实力受损。”

    以练药阁阁主朱参,星阁阁主林阵为首,众阁老说得声泪俱下,

    “如今此事就这么传出去,不止圣殿名声备受争议,也对我宗不利啊。”

    唯有前阁主鸿卓一言不发,沉着脸冷哼了声。

    “众位劳苦功高,为宗主殚精竭虑,本宗看在眼里,很是感动。二位阁老丧命,本宗悲痛万分。”上清宗主神情淡漠,语气不容置喙,“本宗这次过来,也是为了解决此事。给众位一个交代。”

    容玄静静地听着众人在商讨,仿佛像个局外人,跪在那里,与世无争,既不插话也没有丝毫胆怯。不觉卑下。

    朱参拍案而起,指着容玄怒到:“宗主他就是罪魁祸首!否则神火怎么会不知所踪!”

    终于有人把目光落在容玄身上,“你故意交出神火,是为了让神火自爆,害死两位阁老,是么?”

    容玄笑了:“承蒙阁主看得起。我魂魄才刚复原,精神力尚未恢复,竟然还有这么大能耐,隔着这么长距离,控制抹除魂印的东西。”

    上清宗主扫了容玄一眼:“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堂堂上清宗主,中州霸主之首,亦是中州数一数二的人物。正因为百年内超凡入圣,容貌维持在青年时的样子,虽常被混沌雾霭笼罩,但浑身上下独有的气质却让人无法把他与寻常道修混为一谈。几千年如一日,如今的上清宗主修为登峰造极,距圣皇仅一步之遥,就连大衍神朝帝皇也得敬他三分。

    容玄神态举止无可挑剔,面上却没有多少感情。

    上辈子对此人有多崇敬钦佩,这一世就有多不甘。

    好在他早就摸清了这一古教的真面目,如今再怎么样也不会惊讶到哪里去,哪怕再被抛弃一次,他绝不会再像上次一样狼狈蒙冤,落荒而逃。

    容玄回答:“不是。”

    林阵示意,护法长老真圣者拂袖,凌空一击,容玄头偏向一旁,被打蒙了,大脑轰鸣,嘴角溢血。

    容玄擦了擦嘴角:“这就是圣殿的待人之道,逼问不行,屈打成招么,受教了。”

    “大殿之内,当着宗主的面胡乱用刑,成何体统!”鸿老起身制止,面色铁青地盯着林阵,把那出手的长老扇了出去。

    千炼冷冷地反驳:“这是我们圣殿之事,前老您阁主违抗圣规,既然您说了要离开宗主海量不追究您的责任,但宗主时间宝贵,还请前阁主以大局为重,不要为了一己私见耽误大事。”

    这次死得两位元老,一个药阁一个器阁,不关他星罗阵堂的事,身为前老阁主当然不上心。

    一时之间殿内有些喧哗,鸿老的确对这位学员很是上心,但那又如何,前阁主毕竟是前阁主,再得人心,圣殿毕竟还是现任阁主做主。

    不止千炼,其他两位阁主也是一样,至于林阵更甚,他们早就对前老阁主很不满了。

    其他前辈离开了仙宗就没再回来过,唯独鸿卓离任之后还多管闲事,堂而皇之霸占圣塔当做居处插手圣殿之事,甚至指责他们办事不利没把圣殿管好,还倚老卖老亲自示范,不过是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罢了。

    “够了!鸿老毕竟是圣殿开朝元老,理应尊敬。”上清宗主对鸿卓微微点头。

    鸿卓铁青着脸坐了回去:“宝物不救人闲着也是闲着,老朽坏规矩由老朽一力承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眼下还是两位阁老陨落一事最重。”说完看向容玄,“你如实说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任阁主的拥护派均有些幸灾乐祸,鸿老这又是何必,为了个小学员,闹到晚节不保众叛亲离,一时间不少人同情鸿卓。

    容玄看着把自己带进圣殿悉心看管,亲自指导的老阁主,微微摇了摇头。

    林阵脸色阴晴不定,并没打算就此放过容玄:“若是抹除魂印是假的呢,你根本是蓄意为之,还敢狡辩!”

    上清宗主问道:“你说。”

    容玄道:“第一,几位阁主当时也都在场,如果我魂印没有抹除,难道几位察觉不到么。第二,死去的阁老怎么也不会蠢到无视已有魂印,反而把别人认主的神火纳入自己体内。第三,我修为尽失,我的魂印等同于无,谁都能轻易抹除。”

    容玄继续道:“炼化神火的条件极其苛刻,我当初也是九死一生,再说若不是万不得已,谁会舍得把神火交出去。阁老未能成功炼化,无法操控其自爆,如果有人捡到神火逃逸,就能证明神火并没有自爆,不知道我究竟又做错了什么?诸位因此来怪罪弟子,弟子不能理解。”

    “本宗来这里想听的不是理由,而是为了解决此事。”上清宗主冷静得残酷,似乎死去的人不值得他耽误太多时间去凭吊,甚至没有拼凑爆开的遗体查探什么死因,因为结果太显而易见,阁老因为贪婪纳神火入体却没有成功炼化,连圣殿元老都没有成功,谁敢轻易尝试。

    被惊动后前去的弟子眼睁睁地看着神火逃逸也没去抢,或者得手了却说没见到。容玄已经说得很清楚,两位阁老的死无论从什么角度分析,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我看你还是不明白,神火被谁得了我等并不关心,除了被废体掌控,无论谁能炼化神火对圣殿而言都不是坏事,如今已经有阁老亡故,再牵连其他有天赋的学员实属不该。如今圣殿人心惶惶,以本座看,不如到此为止。不配圣殿学员身份者出去,该是圣殿之人留下。对谁都好。”林阵分析完,对容玄道,“不是你有没有罪,而是整个圣殿就只有你最适合顶罪。”

    底下不少人惊出一身冷汗。但见宗主并没有驳斥,众宗师级长老交头接耳,如果是这种说法虽然残酷,但也可以接受,毕竟是为了圣殿。

    “荒唐!老朽说过整个圣殿年轻一辈没人比得过此子,容玄是最有天赋的布阵天才,更是千年难得一见掌控升灵秘术的炼药师,失去他是整个圣殿的损失!”鸿卓火冒三丈,原来一开始这些人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圣殿*到现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无论他怎么纠正也无济于事,好好的苗子掐断一次又一次,圣殿至宝不用来救学员就只是摆着好看,一遇到问题推三阻四,甚至不惜把人推出去顶罪,长此以往又怎会兴盛!

    “鸿老说过了,这话放在以前都有争议,更何况现在。这个小弟子资质一般,炼药不如丹王弟子,布阵更不如阁老弟子,鸿老直至今日没收他为徒不正是如此么。”

    药阁一位元老开口,看着容玄道,“你没有反驳的权力,接受才能保住你的命,若想留在圣殿,那你再炼一回丹药试试,如果还能升灵,我药阁或许还愿意收留你。”

    鸿卓不通炼药,但也知道丹药升灵是多么难得的天赋,但他走了林阵主持星阁,保不准会怎么对容玄,能待在药阁自然很好。

    “让鸿老失望了,弟子不能。”容玄苦笑,没了吞噬本源力,灵力告罄,魂力不足,他怎么炼药,更不谈升灵了。更何况当着上清宗主的面,他并不想动用混元噬道。

    那药阁元老蔑笑道:“没了神火样样不行,这样的天赋只是一时的,不能永久一样无用。那我药阁无能为力了。”

    鸿卓叹了口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位阁老殒命,让无辜的弟子偿命又能弥补得了什么,该闹的笑话都已经闹了,一味推卸责任一味地报复,在上清圣殿待久了,被优越感冲昏了头,容不得半分瑕疵么。

    容玄露出一丝苦笑:“那我该怎么说怎么做,还请诸位告诉我。”

    这里没有他回绝的余地,他能做的只有等待处决。

    其实他也很想看看,这些道貌岸然之徒究竟能做到多么绝,多么狠,多么值得他报复。

    药阁阁主朱参道:“就算要他偿命,只能让学员解一时之气,传出去圣殿的声誉同样会受损,那可如何是好。”毕竟是吞了神火炼化不能才使得爆体身亡,为夺神火几位阁老大打出手,还将神火一分为二,要不是将学员的神火据为己有这种不光彩的事传出去不好,若是没那么心切,炼化神火时禀报宗主,有圣王来护法,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所以上清宗主来了连看都不看尸体直接下令安葬,众阁老不敢有任何意见。

    堂堂阁老还炼化不了一半的神火,传出去简直是笑话。

    “浮屠烙血这种阴狠的上古诡毒根本不可能在宗门流传,肯定是有心人为之,此人成了弃卒毒发后留在圣殿就为了毒害更多学员,本座怀疑此人是不朽山派来的奸细,故意落下圈套,害得两位阁老身亡。”林阵见不得鸿老这位准弟子,打定主意置他于死地,“于情于理,这是最好的解释,否则区区一名小弟子哪来有这么大的精力和野心,又是毁主峰,又是乱圣殿。”

    容玄抬眸,他彻底笑不出来了。上清仙宗为博得美誉,给他准内门弟子名额,招了他进来一个不顺扭头就成了奸细叛徒,竟还分析得头头是道。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会心惊一把,但现在不然,不过这话又把鸿卓置于何地。

    果然,鸿老坐不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老朽助纣为虐,一直以来纵容不朽山奸细为所欲为,为包庇叛徒甚至不惜大开圣殿法则领域救人!?”

    林阵自觉说错话:“我只是打个比方,鸿老您也是受害人。”

    “鸿老息怒,小弟子而已,哪有这么大能耐,传出去我宗被不朽山的弃卒害死两大宗师,颜面何存。”上清宗主似乎在思考可行性。

    “此事当以仙宗为重,圣殿已经失了两位阁老,本宗不能再失去您了。”

    千炼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得很对:“宗主所言极是,那该如何处置?”

    宗主道:“那就如实照说,容玄天赋异禀古来罕见,却不小心中了诡毒,两位阁老费尽心思,为了逼出他身上的浮屠烙血毒而亡。一切以上清仙宗名誉为重,适当处罚,安抚学员,诸位若是没异议那就这样吧。”

    众阁老面面相觑,这样说来也合情合理,标榜死去之人德高望重,很合上清仙宗一贯作风,并且鸿老大开宝地救人也是事实,把这项殊荣安在死去之人头上再好不过。

    阁老大笑出声,只觉事情解决,轻松了百倍不止:“不愧是宗主,这样处理很好。不知鸿老以为如何?”

    鸿老看着容玄:“孩子,你觉得呢?”

    “谨听宗主吩咐,弟子并无异议。”容玄还能说什么,如果没有鸿卓,他的下场就只能是不朽山奸细。上清仙宗一贯的作风便是如此,当初覆灭神剑岭却打着伸张正义助攻的名义把罪状盖在不朽山头上,只要这些人不嫌恶心,他也不介意被救一救。

    是谁都无所谓,反正人都已经死了。

    上清宗主微微颔首,看向眸光复杂的鸿老,道,“鸿老此去游历,可以多邀请几位宗师来我上清仙宗做客,本宗欢迎之至。”

    鸿老看着容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或许只能委屈这孩子了:“宗主大可放心。老朽既然是上清仙宗的一份子,自会为仙宗竭尽全力。”

    “至于这孩子,可否……”

    宗主道:“既然鸿老如此看重,那便留他一命。此人交由圣殿处置,本宗不会过问。”

    交给圣殿哪有什么好下场,鸿老皱眉道:“处罚完毕后,老朽想带他出去游历,百年后回来圣殿选拔,去参加五洲盛会。”

    容玄眼睛微微睁大,惊诧恰到好处,他听鸿老提过五洲盛会,他对此也有所了解。

    如果说上清圣殿是集合了近半个中州最具特殊天赋力强的弟子,那么五洲盛会就是整个五洲包括大衍神朝在内各大势力聚首的地方,能从那里出来的宗师级能人,甚至能去往五洲真正的圣地异空间、仙灵之地夺大机缘,那里异珍灵宝数不胜数,世间流传着许多难得的就是见到传说中的真仙遗迹也不为过。

    炼药宗师能进去或许走不了多远,但对道修而言有天大的好处,甚至据说有仙缘者,去了之后渡天劫凝成圣躯的几率也会增加。

    “怕要让鸿老失望了,毕竟二位阁老是因为他而死,这人不在,口说无凭,怎么对死去的二位阁老交代。更何况五洲盛会是大事,非圣殿学员不能参加。”上清宗主道。

    药阁阁主朱参道:“今日当着宗主的面,本阁主一并说了。和二位阁主商讨后一直决定,容玄得去圣殿所属的副峰呆上百年,百年后的五洲盛会名额之争,可以回圣殿参加。至于能不能得到,但凭本事。”

    以往被逐出圣殿的学员没有再回来的先例,毕竟圣殿的竞争远非他处可比,离了圣殿没有充足的灵料灵药无数典籍,注定差距越来越大。一旦被圣殿放弃还无法入主峰修炼的学员,向来是最潦倒最落魄的。

    鸿卓皱眉:“只是去副峰呆上百年,保他性命无忧?这个惩罚也不算太重。”

    容玄笑着点头。

    五洲盛会,如果有机会容玄当然想参加,正因为名额有限,他才更想占一个。那就比什么青山派夺上清仙宗准内门弟子要难得多。百年准备,正好待在副峰发展,每一个学员都是用万千灵珍堆出来的,圣殿没有折磨惩罚学员身心的惯例,放逐才是一贯作风。

    最后,随同宗主而来的执法长老问容玄,眸光渗人如同索魂术,只是容玄的魂魄受损,搜魂也搜不出什么来,唯独压迫感让人难以说谎:“伤你的究竟是何人?此毒阴狠,那人敢携上古诡毒入圣殿罪无可恕,很可能才是他教奸细,听你徒弟说那人也是圣殿学员,你说出来,宗主自会为你做主。”

    叶天阳说的?容玄目光在一众阁老面上扫过,露出古怪的笑容。

    难怪这些人供着他吃好喝好还没要他的命,如果叛徒另有其人,容玄充其量只是个受害者,他心里奇怪,那货为什么这么说?突然开窍嫁祸他人绝对不可能,难道还是头一次杀人无法接受事实才乱说?

    先前还百般置他于死地的各阁老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还没等容玄开口,立刻道:“我想那人估计已经死了,否则身负此毒重则尸骨无存,轻则筋骨尽废气力全无,容玄断不可能逃出生天。当初是此人的徒弟送他来圣……”

    上清宗主不愿听废话:“死了,谁杀的?”

    “我杀的。”容玄道。

    “用的是那人涂毒的匕首,刺入心肺,对方血骨尽毁,我没看清容貌,只认得圣殿弟子的衣袍。信不信由你们。”

    全殿鸦雀无声,气氛阴沉下来。这里是圣殿,每个学员都是重宝,上清仙宗早有规定,道修对学员出手是死罪,而学员对学员下手用阴狠手段,简直防不胜防,如果有人把诡毒带进圣殿,那容玄只是开始。

    之所以一开始就对容玄下手,是看其天分之高,或者擅自离开圣殿最容易出手?看来圣殿的防御监察得更严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把伤你的法器呈上来,此涂毒之物交由本宗销毁,关于浮屠烙血我等自会去追究,暂时不必声张,徒增恐慌。”宗主冷冷道,“你若敢对外乱说,别怪本宗主不留情面。”

    究竟会去追究,还只是销毁,容玄已经不想去探究了,他倒是想交出去一了百了:“遵命。但涂毒的匕首不在我身上,我会让人送来。”

    不在身上才正常。上清宗主眼里的怀疑才散去些许,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玄浑身不舒服,只觉上方隐于混沌雾霭中,有双眼睛盯着他,仿佛看透一切般,那种无形压迫感让他头皮发麻,无处遁形。

    这种不好的感觉一直持续了数个时辰,容玄回到住处端坐在树边静静地看着下方,默念混元噬道心法这才慢慢回神。

    此处是被隔绝的一处浮空小岛,周遭灵草生长,花香怡人,挺拔的大树垂下碧绿枝叶随风轻摇,就连碧绿的叶片也散着点点淡绿灵光,如花粉漫天,光雨降下,容玄地处陆地边沿,向下便是河山万里,却被雾霭迷了眼,朦胧一片。

    “这里好看吗?”有人走近。

    容玄顺口答道:“一般,看不清。”

    “我把匕首送上去了。”

    “嗯。”容玄说完一顿,回头的刹那正对着光,有些刺眼。

    “没人难为你?”

    修长挺拔的青年摇了摇头,他拨开垂下的枝叶,静静朝容玄走来,白衣轻扬,澄澈的眸光清冽如水,明明是妖孽的脸,却极易让人心生好感。

    “你这是什么表情。”容玄皱眉。

    叶天阳一直走到他面前,嗓音低哑:“我很难过。”

    多得是人言不由衷,正如上清宗主,嘴里说着悲痛却没有半点感伤,阁老所谓痛苦或许是无法向宗族交代,学员哀痛更多却只是害怕圣殿学员遇害,搞不好下一个遭罪的会是自己。

    而叶天阳说着难过,就是真难过了。他半跪在容玄面前,自下往上望,抬手,长指碰到师父的脸。

    容玄惊得忘了打他的爪子:“你哭什么!”

    叶天阳看着容玄半边脸上残留的伤痕,手抖个不停,一发不可收拾:“师父疼不疼,疼不疼?怎么成这样了,师父没做错什么,他们怎么能打你啊。”

    “这点伤算什么。”容玄不以为然,出手的长老还是手下留情了的,否则以他如今的防御力,灵皇一巴掌足以把他脑袋拍烂了。

    “和以前不一样!头上都流血了,脸上有淤青,嘴唇也裂开了……”

    叶天阳红了眼,手指轻轻抚上师父的头,灵力外放治愈外伤,眼泪在漂亮的眼睛里打转,什么冷静沉稳都没了,“我就说不该离开的!师父稍微变弱了,师父哪里都碰不得,没有什么比师父更重要,什么副峰什么学员我全都不要了,师父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这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尚,上清宗主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师父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不对,师父如果现在走了,不就正中下怀了么,所以师父还在这里。

    “你冷静点!”

    容玄握住他的手腕。

    叶天阳瞬间卸了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下来,嗓音沙哑认真道:“师父,您想打我的话,现在别打,我怕您手会疼。”

    容玄噗地一声笑了,他懒得白费力气。

    叶天阳道:“我会不惜一切让你恢复原样,到时候没有任何人敢伤您分毫。”

    容玄吓他:“师父若是一辈子都这样了,你也得接受现实。”

    叶天阳摇了摇头,笑了:“怎么会呢,师父会一直站在高处,让人望而生畏。在我眼里,师父永远都是可望不可即。”

    “算你有眼光。这只是暂时的,你不用担心。”容玄不以为意:“既然东西交了,趁早回万兽峰去,为师很快会被分派到副峰,到时候再与你们回合。”

    “是到圣殿所属副峰么,布阵或者炼药为主的副峰?”

    “应该是吧。”

    叶天阳瞳孔微缩,手微微握成拳。

    “怎么了,你有意见?”容玄挑眉。

    “没有。”叶天阳拿出玄阶药膏,抠了一点点,划过容玄头上脸上的伤口,然后停在薄无血色的唇瓣上。

    两人离得很近,容玄望向空岛下方,没注意到叶天阳微变的脸色。

    容玄道:“根本没什么伤,大惊小怪。以后性子收一收,否则怎么能当一峰之主。这里没事了,你赶紧回去。”

    叶天阳嗯了一声,站了半晌还没动。

    “还不走?”容玄这才抬眸看向他,这货估计是没见过师父这么弱的样子,难道是想趁机报复不成?

    按理说叶天阳一会乖巧一会叛逆,有时候觉得单纯得不像话,有时候又觉得藏了太多心思,只是人缘好这点还是和以前一样。可容玄也摸不准,平常挨了那么多顿打,容玄没哪次留手过,这么好的报复机会……容玄心里有些悬。

    叶天阳小声道:“抱一下我就走。”

    由于期望太大,竟没想这小鬼又来这套,容玄有些无语:“你随意,鼻涕眼泪别蹭我身上就是了。”

    叶天阳大着胆子轻轻环住师父的头,把下巴轻轻磕在师父头上。他轻叹一声,呼吸都带着些微鼻音,像小时候一样万分乖巧,只是耳根有些发红。他没敢太用力,像抱着珍宝似的,生怕一下子捏碎了。

    为什么您不介意。

    师父我还是不能听您的就这么袖手旁观,我见不得您羸弱的样子,是您告诫我苦修的道理,是您说付出总会得到些什么,能有这番成就您付出的比谁都多,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全都失去了呢。太不公平。

    师父,您就该高高在上,万事万物逃不出您的掌控之中,您意气风发的样子比什么都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