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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月_分节阅读_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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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就无力的身子,更加虚软,依在他的怀中,却无力挣脱出来,尽管,她很想倔强的挣开,尽管,她很想别开脸去,不去看他,可他的怀抱如此有力,他的眼神如此顾惜,偏偏是这世间最难以逃脱的深渊!

    “惠。”李世民轻声道:“朕……只是想保护你!你本便幸于朕,若再是有孕,只怕这宫中之人对你不利者大在,朕,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给你尽量周全,却不想……”

    徐惠听着,身子有微微一滞,缓缓举眸,望他眉心纠缠,目光亦是深的。

    李世民亦凝望着她,眼中却有悲伤更浓:“她在时,后宫平静得就像水。可她走了不过一年多,朕却知道,这后宫中,除了若眉,无一不是蠢蠢欲动的!”

    她,长孙皇后吗?

    徐惠迷茫,那么,他此时眼中的顾怜与爱惜,又有多少是为自己呢?

    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李世民连忙敛眸,低首笑道:“不过,惠,你还年轻。”

    年轻……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好累,累得仿佛老了好几岁……

    缓缓闭目,倒在他的怀中。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梦里是母亲的眼睛,和……他的目光……

    山雨欲来风满楼5

    延康坊,月色如绸,华衣男子哈欠连天,李泰却一副战战兢兢。

    今日的一切,传扬得很快,华衣男子虽不在场,也早已听得一二。

    李泰心有余悸,道:“可知行刺之人乃何人?”

    华衣男子漫不经心道:“殿下是怕乃东宫指使?”

    李泰侧目看他,不语。

    华衣男子亦做思量,许久,方道:“怕有可能,听闻太子近来声色游猎,行事荒唐,从前最是恪检的他,好像故意和父皇对着干,父皇越是不喜欢什么,他就越做什么,越说什么……”

    说着,冷冷一笑:“殿下,没想到死了个慕云,竟能收到这样的奇效!”

    李泰挑唇一笑:“哼,那是当然,那慕云和她娘一样,一双眼睛中,带着那点媚,还谁能跑得了的?”

    华衣男子点头,饮一口茶,强打精神。

    李泰眼神一滞,转念一想,倒也不尽然:“李恪呢?可有动静?”

    华衣男子摇摇头:“没有。”

    看李泰眼神,似有疑惑,连忙又道:“不会是李恪,他没有动机!”

    想想也是,李泰叹一口气,道:“此事……只怕牵连着咱们,你多留意些。”

    华衣男子点头:“不过殿下,你适才说徐婕妤……似是有孕。”

    李泰眉心立敛,唇齿紧紧咬住:“是又如何,今日她受了伤,还跌入湖中,真是天助我也!”

    华衣男子却笑笑,将手中清茶一饮而尽:“殿下,我可不这样看。”

    “哦?”李泰望向他,但见他仍是一派闲散神情,语声却是郑重:“徐婕妤还那样年轻,而陛下亦尚未老迈,若是……”

    说着,轻轻一哼:“谁又敢保证,那腹中之子不会是又一个刘弗陵呢?陛下可不是武帝,她亦不会若钩弋夫人一般,到时候……”

    他没有说完,李泰早已怔住了神情,是啊,钩弋夫人乃汉武帝晚年宠幸之妃,生皇子刘弗陵,他年纪幼小,却被封为太子!而后,汉武帝为避免母壮而子幼,将钩弋夫人赐死,刘弗陵便是后来的昭帝。

    他说的对,父皇绝不是汉武帝,可一旦徐婕妤得子,谁又能说……不是又一个刘弗陵呢?

    况且,父皇亦尚未老迈!

    心上一颤,望着华衣男子,二人却没再言语,直到月下星天,华衣男子才匆匆而去,李泰望着,心中总也不能安稳……

    前尘旧事动心肠1

    因着身子虚弱,加上思虑过重,身心打击频频,令徐惠病了好久,十余日不得下床,每日昏昏沉沉的,高烧不断,偶尔醒来,总也是意识迷乱。一众御医轮换诊脉,一碗碗苦药灌下去,终究见了些效。御医们也松下口气,孩子没能保住,陛下已然震怒,若徐婕妤再有个三长两短,可真真不敢想。

    这几日好了许多,李世民才叫兕子前来,他轻轻靠在床边,看着兕子开怀的笑颜,和徐惠温淡的面容,虽少了些血色,倒是见了些精神。

    兕子和彩映新学了剪纸,到剪得像模像样的,秋日风高气爽,秋阳一缕,于午后亦是温暖的。

    李世民难得这样好的心境,望着兕子和徐惠,竟有了难得的舒心。

    正值温馨,殿外侍人一声禀报:“陛下,长乐公主求见。”

    长乐公主?李世民一惊,稍一凝眉,便缓缓舒开,似有了然的一笑,徐惠倚床望去,难不成他竟知她来意不成?身边兕子亦跳下了床:“姐姐来了,兕子好久不见姐姐了。”

    徐惠慌忙望了自己,李世民看见,忙道:“不碍得,想她是来探你的。”

    探我?徐惠一怔,长乐公主,陛下嫡长女,听闻甚是宠爱,当年出嫁之时,陛下欲要大办,却被魏征阻止了,心里也有些个好奇,向殿口望去。

    不一忽,便自殿外走入一名女子,长发高挽,簪一支带穗榴花钗,云凤叼衔牡丹斜插发边,愈发映得那娇肤似雪白皙。

    长乐公主一身妃红色锦绣,身姿楚楚、莲步微微,恭敬低身:“参见父皇。”

    眼波一转,便是大唐公主万千风仪:“参见徐婕妤。”

    她的眼神有淡淡感伤,却并不曾若旁人般的流连,只是匆匆一个定眸,随后,便敛襟起身,款步走至床边来,眼中再不曾有异样。

    徐惠暗暗称赞,真是位淡定不惊的公主,不由忖思,这份儿心性,不知是否如她的母亲一般。

    想着,不禁凝住了眼眸。

    李世民亦是久未见女儿,眼中含着惊喜:“丽质,怎么想起看父皇来了?”

    长乐公主微笑道:“我啊,是来看徐婕妤的。”

    说着,侧眸望在徐惠脸上,正见徐惠望着自己,轻轻一笑,仪态万方。

    徐惠连忙回神,亦笑道:“不敢劳公主挂心。”

    长乐公主眼润清水,颦笑间很是亲切:“徐婕妤定要好生修养才是,有个什么不惯的,可要与父皇说,叫他去办!”

    一句话,颇有些撒娇,却说得端持,徐惠望一眼李世民,见他目光落在女儿身上,甚是爱怜,不由掩唇一笑。

    这时到觉不见了兕子,徐惠正欲询问,却听见床边一声娇笑,随着一个小小的水蓝色身影便蹿向长乐公主:“五姐。”

    长乐公主略作惊讶,随而低身拥住兕子,捏一捏她纤巧的鼻尖儿:“就你顽皮,徐婕妤正在养病,你不要吵到婕妤了。”

    兕子撅着小嘴儿:“才没有,父皇昨天才许我来看徐婕妤的,之前都不许我来。”

    长乐笑道:“那定是你不乖。”

    兕子委屈的拧着眉,小脸儿通红:“我才没有不乖,兕子最乖了,是父皇坏。”

    李世民眉梢儿早已笑意盈盈,起身道:“噢?父皇怎么坏了?”

    兕子跑到床边,扑在徐惠身上:“父皇就是坏,兕子最乖了。”

    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徐惠,徐惠忍不住笑,拍着她的头。

    正此欢笑,却听长乐公主突地道:“嗯,父皇就是坏,这个兕子是说对了。”

    徐惠一怔,抬首望去,但见公主弯笑眉眼,竟凝了些许郑重。

    李世民亦敛住笑意,面色有微微一沉,坐下身来,抚弄徐惠盖着的绣莲花螺纹锦丝被:“就知道,你不会无缘故的进宫来。”

    徐惠一惊,原来父女俩早已心有所宣。

    果然,只听长乐公主道:“听说父皇仰慕周代分封制,诏令以荆州都督荆王元景为首的二十一名亲王为世袭刺史,并以阿翁(指长孙无忌)为首的十四名功臣为世袭刺史。”

    李世民果不其然一笑,容色却无动分毫。

    此事,徐惠亦有所耳闻,只听说,李世民不顾许多大臣反对,执意行世袭刺史,并已下诏,便连魏征等人皆不敢再谏言,侍御史马周与太子左庶子于志宁仍冒死谏诤,可陛下亦听不进去,便再无人敢言,却不想长乐公主竟会插手此事?

    心下到有些好奇,静静望着这一对父女。

    李世民望着女儿:“不错,可是无忌叫你入宫来的?”

    徐惠似有恍然,是啊,长乐公主嫁长孙大人之子长孙冲,此事多半如此了。

    倒要看看公主如何说来。

    只见公主自袖管中拿出一封表文,长乐公主道:“此乃受封功臣抗封表文,请父皇过目。”

    李世民淡淡扫上一眼,却不接过:“无需看了,他们说都不知说了多少次了。”

    长乐执意将表文递呈在父亲面前,凝望着父亲:“父皇,阿翁说‘臣披荆棘事陛下,今海内宁一,奈何弃之外州,与迁徙何异!’况,女儿以为功在社稷,亦无需虚名犒封,如今四海安平、百姓富足,便是对社稷之臣最好的封赏。”

    李世民缓缓抬眸,却并无所动:“丽质倒是越发会说话了。”

    长乐公主笑笑:“父皇,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1)”

    李世民眉心一聚,望着女儿的眼亦沁了一丝冰凉,甩袖起身,背向着女儿:“你讽刺父皇无仁善之心吗?”

    长乐公主连忙摇头:“不,理是这个理,可父皇失去的却不是仁善之心,而是……纳谏之心!”

    李世民背影微微一颤,迅疾转过身来,徐惠望向他,但见那一双鹰眸陡生犀利,那不是他平素望着儿女们的眼神,犯错便如太子,他亦只是沉痛而已,却不曾有过这样的眼神。

    长乐公主亦似有微微怔忪,略略垂下眼帘,气息似幽重了些。

    徐惠亦凝了眉,怀中兕子眨着眼睛,看看长乐,再看看李世民,李世民上前一步,目光深深:“丽质,这……并不该是你过问之事。”

    长乐公主低了声音,言语却依旧不见收敛:“是,可丽质却不愿见父皇如此一意孤行,而置人心于不顾!”

    “你……”李世民一声喝住女儿,长乐公主却继续道:“父皇,丽质终究不是母后,劝不得父皇改变心意,若是母后在……”

    “不要说了!”

    提及长孙皇后,君王眼中掠过赫然悲怆,长乐公主却依旧道:“若是母后在,定可劝得父皇,丽质虽无用,却也不愿眼见着父皇犯下大错而不闻不问!此事虽是阿翁授意,可又何尝……不是女儿的心意?”

    “住口!”举掌在半空中,那眼中的悲怒,许并非因为公主的顶撞,更多的是因为她提到了她的母后——长孙皇后!

    那,是他心中不可触碰的隐痛,是任谁也不能闯入的禁地。

    他将那片禁地尘封,便再无人可进入,更不敢有谁提及。

    长乐公主举目望去,一双水溶溶的眼,流动惊骇万分。

    陛下对公主的疼爱,宫内皆知,如此疾言厉色,恐还是头一回吧?

    徐惠望着,此时亦慌了神,只眼看着李世民举着右手,悲怒横流的望着女儿,只得唤一声:“陛下……”

    此时,兕子跃下了床去,拽着李世民衣角儿,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仿佛要滴出水来:“父皇,你要打姐姐吗?你不要打姐姐!”

    李世民微微低眸,但见兕子抿紧嘴唇,乌溜溜的眼睛,泪意濛濛。

    那一双眼,便似丽质,便如……无忧!

    心,被狠狠掐住,疼得窒息。

    连忙放下手来,低身抱起兕子,将女儿搂在肩头上,适才犀利的眼神,倏然柔和,落在长乐公主身上,长乐公主侧开眼,似掩去了眸中亦被触动的过往。

    此时此景提及母后,她又是情何以堪?

    女儿的苦心,在此刻豁然明晰。

    李世民将兕子放回到床边,在女儿额上轻轻一吻,幽幽道:“父皇知道了。”

    长乐公主先是一惊,随而追问一句:“那么……”

    李世民拿起上表,看了一忽,终是道:“朕,明日便诏停世封刺史。”

    长乐公主这才上前一步,站在父亲身后,眼神却是歉疚的:“父皇,可莫怪女儿无礼了。”

    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