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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大结局.上】帝王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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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ene1

    朕戎神灭形消,是煊风中秉烛。

    此前尼布罗萨愈演愈烈的‘大逃杀’一触即发——失去制约的诸神被最原始的欲望所支配,一场抢食灵质的噩梦腐蚀了尼布罗萨这座孤岛。

    人类会幸免吗?

    “强者因为渴望更强而猎杀弱小,弱小为求生存而渴望更强,这个意识像是车轮一样碾压了这片尼布罗萨。尼布罗萨不会是孤岛,车轮也将驶向地球。‘正义’束缚不了人类,说到底人类这个物种是怎么意识到要存善呢?因为存善可以增进互助提高社会的生产力。就像帝神是朕说的,没有永恒的价值观,在特定的时代,种族屠杀也会被标榜成正义。对人类来说,生存才是价值观的本位。人类会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地生存下去。”

    “帝神是朕临终前的这些话,像是预言,又像是诅咒。宇宙再大,也不过是他预言里的孤岛;他死了,我们活下来,却没人能逃开他的诅咒。”

    “地球之所以是这座孤岛上暂时的象牙塔,是因为诸神懂得如何吸纳灵质,人类的无知让他们混沌却不混乱。一旦人类知晓了何为灵质,象牙塔的倒塌只需要一粒枪子。”

    鹰无望着面前通体发光的巨大魔方,缓缓地说完这一段话。他转过身,对他身后的士冥说道,“为了加固象牙塔,您愿意借我一臂之力吗?不是帮我,而是帮助全人类。”

    所谓象牙塔,即人类存善的壁垒,万一尼布罗萨的战火蔓延到地球,人类心中的邪念必然会被这战火引燃。为了避免那一天的到来,鹰无希望能尽快将灵魂数据破解,从而消除人类的恶。

    士冥坐在石阶上,慢条斯理地合上了腿上的笔记,“鹰无先生,我们打了几年的交道,您知道我不是个英雄主义的人。无论是帮你,还是帮人类,都不是诱惑我的价码。”

    “那筹码是...”鹰无笑道,“您弟弟吗?”

    “没有第二个答案了。”士冥站起身,“您可以即刻将这些石板运送到古墓,只要石板一到,我立即动身去中东。我保证将数据交给滕皇,彻底终结人性之恶带来的苦难。”

    “至于救我弟弟的事情,我自己来办。只不过...”说着士冥将手里的笔记递到鹰无手上,“我希望您对我接下来要做的一切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本笔记记载着几笔武器订单和流通路线要必经的关卡。武器种类都不稀奇,基本都是无需培训即可使用的枪支弹药,重点在于订购量大得出奇!如此庞大的武器购置与流通基本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士冥才对鹰无说出这番话。

    “我知道,这笔单子即使是交给某个国家代理,这么大的动作也势必被其他国家盯上。虽然五瓣花的高层里不止你一个人把持国家权力,但我也不想给你们添这个麻烦。只要你们别理我就行了。”士冥绽放出真诚的笑容,“当然,如果你愿意把你的国库直接送给我,我更高兴,反正我是从五瓣花的存折上拿钱买。”

    士冥拿钱的理由尤其正当!好歹也是被不明真相的信徒尊奉为soul的人,权当拿了他们的香火钱。

    鹰无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口袋,摸到那瓶随身必备的速效救心丸,这才稍微心安了些。这人上了年纪,不太敢和熊孩子多说话了。鹰无稳了心神,追问道,“可以问问这批武器的用途吗?”

    “推翻象牙塔。”士冥简单明了,“您应该对虚无神格有了解吧?人类因苦难而产生的灵魂嘶鸣可以让它彻底觉醒。现在士涼又回到丧失心性的半觉醒状态了,我想帮他一把。”

    “你想把导火线引向人类?”

    “三分之一的人口而已,我计算过了,这场灾难过后,剩下的都会活下来。只要滕皇将数据一改,世人的屠刀会立即被丢弃。人类要迎向新的未来,哪次不是踩着尸体上的?更何况留着一个乱世的虚无,你觉得他能如你所愿地求得和平吗?”

    鹰无垂了眸子,呼吸间变得沧桑了几分。他年轻时是一名军官,战乱让他失去了自己的队友。那枚发给他的勋章被他连同自己的军服一起埋葬,那是属于那个年代的荣耀,不是未来的。愚昧的信仰也是信仰,同样俘获无知的人类至真的寄托和至切的行动。他放弃做无知的人类,因为神并不眷顾人类。他渴求一个更健康的国家,却发现人性的债务是他最大的成功成本。渐渐地,他学会妥协,学会用逐大弃小来做选择题,学会三百个人质小于等于一纸两年份低价收购石油的合约。他希望一切能有个终结,可这次他又要做选择题了。

    “好吧。”他说。

    “谢谢。”

    士冥走后,一个人影从墙后闪了出来,滕皇站在那里有一会儿了。

    “这个士冥平时一副得过且过的温吞样,想不到真正可怖的反而是他这种无欲寡情的人,偏偏还有让他固执的东西。”滕皇从鹰无手里拿过那本笔记,“等到这批武器散发出去,他再将尼罗相互厮杀的战火引到地球,地球损失三分之一的人口就是二十亿,就为了救他那个疯弟弟,这笔账算得也太狠了。”

    鹰无苦笑,“soul,是朕。相比之下,是朕即使被我们逼上绝路,也没有把他封在地心的神格取走。他把神格留下,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眷顾了。”

    “切。”滕皇撇嘴,“他不但把神格留下了,还把一大摊子小组作业也留下了,倒是眷顾眷顾我呀!”

    scene2

    士冥顺着齿轮通道走出来,出口即是guitycity的那间办公室。

    jun坐在桌子前写写算算,看到士冥后,丢开笔站起来。

    “走吧。”

    jun个子高高的,双手抄在松垮的校裤里,弓着背走在前。士冥默默跟了上去,随手拍了jun后背一把,“站直了,小心驼背。”

    jun不易察觉地愣了神,自觉地配合了一下,站直了。

    guitycity的顶层有几间隐蔽的隔间,隔绝了汹涌在大人世界的暗潮波涛。jun走到一间紧闭的隔间门前,几乎没有一秒停顿和心理准备地将门推了开。

    即使站在jun的身后,士冥都感到开门的瞬间屋里顿时凝固的空气。

    子弹上膛的声音整齐响起,一排保镖训练有素地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门外的两位不速之客。也不怪jun可以轻而易举地闯进来,guitycity是圈内顶尖的会馆,也是进行不法交易的不二场所,保密工作向来健全,人们里里外外已经省去了不少戒心。

    只是,屋里的人没有想到,今天来搅局的不速之客不是别人,竟然正是guitycity的东家——六月组的少掌柜。

    guitycity的后台是六月组这件事,虽然没有对外界大肆宣扬,但在一些和六月组合作频繁的家族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既然是合作频繁,自然都是老面孔。

    面对冷冰冰的枪口,jun则是喜笑颜开,嘻嘻哈哈地走了进去,“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真是好久不见啊,近来身体可好啊?”

    这间隔间被装潢成宽大的剑道道场,四个人各把一方,端坐着似乎在商议着什么。被突然打断,心里必然不满,但看到来者是六月组的少主,便不敢轻易发作。

    jun随便地扯了两块方形榻榻米,丢给士冥一个,自己大大咧咧地寻了位置插进了这四人的局里。

    他这一坐好,本是四四方方的四人会谈被打破了,一位看起来严谨刻板的老者面露愠色,沉声道,“不知六月的小孩这是有何事?”

    jun灿然,“老爷爷,我是听说几位二叔的旧识今日来我这儿小聚,所以就丢下两张数学卷子四页英语单词昨天试卷的错题本和明天摸底的化学复习来这儿给你们问个好!”

    一旁士冥默默嘀咕道,‘你既然这么执着于没写完的作业,跑这儿来干嘛呀...’

    在座的四位都是六月仁也的旧识,同时也是东南亚黑势力里风生水起的人物。即便是这样的大人物面对这嬉皮笑脸的jun也不敢放松警惕。jun的双亲死后,尚还年幼的他被六月仁也扶持成了新一任的家主。这孩子自小对家族事务兴致缺缺,统统交由六月仁也掌管。尽管如此,却没人真正认为六月jun是被架空的傀儡。对内,jun自小就懂得收拢人心。家族里毕竟不是六月仁也一人独大,jun的感情牌和利益牌两手抓,可谓是既控得了权力股又控得了人心股,让家族的堂主们相互制约,心甘情愿地辅佐自己。对外,jun则是将‘初来乍到,涉世未深,人小不懂事,叔叔你就帮帮我嘛’用得炉火纯青,占尽了便宜。由于他年纪小,即便得罪人也很少被深究。更令人忌惮的是,各大家族长久以来都是势力制衡,轻易不会动干戈。可jun却丝毫不介意别人评价他为年少轻狂,万一惹怒他,他是丝毫不介意让彼此都伤伤元气的。由于六月组家底极厚,很多家族都得过且过了。一言以蔽之,仗着年纪小,欺负人!

    就像今天,六月jun毫无礼数地闯进来,四位长辈也只能心里嘀咕几声熊孩子,让这事儿过去了。

    “其实...”jun盘腿坐好,突然正经起来,“是来给几位长辈赔礼道歉的。”

    不知道这熊孩子又是想吹起哪阵邪风,几位长辈都作出耐心倾听状。jun稳了稳话音,继续道,“其实jun自己也知道,这些年我任性地抢了很多军火走私的份额,几位长辈是看在我父母的面子上,照顾我,才不和我计较的。所以今天我来,是想将一些六月组的军火订单转让给各位长辈的。”

    此言引得在座人的疑虑,就连士冥都不信jun会有如此觉悟,这时jun又接到,“实话说了吧,各位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自小对家族事务不上心。六月组从很早就考虑洗白转型,现在我二叔死了,我不堪重负,确实想寻一条新路了。六月组在东南亚的军火走私市场占得份额太大,所以想请各位帮我分担一些。不只订单,我库里还积压了不少武器。您愿意收我就更高兴了。”

    “价格怎么谈?”左侧那位眼镜叔叔开口,“你让利给我们,你图的益是多少?”

    “不图。”jun笑,“我本意是不想收钱的,但怕各位心里过不去。价格你们比我行家,按行价的五成给我就好。只是六月组转型不是一朝一夕,其他业务还是会继续经营的,还望各位长辈能多照顾一些。”

    又是寒暄了几句不重要的内容,士冥就跟着jun从隔间里出来了。打了一圈酱油,士冥没插上一句话,还搞了满脑子浆糊。

    门刚刚合上,士冥拉过jun走到走廊拐角,“你在干什么?”

    “发武器啊。”jun漫不经心道。

    “别骗我了!”士冥将人按住,“六月组最近根本没有要收缩军火市场的趋势,而且你库里早就没有存货了,你拿什么卖给他们?!”

    “呦。”jun靠着墙,低下头,“二叔这么关心我,你调查我?”

    士冥语塞,对他来说,调查六月组只是敲敲键盘的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闲来无事有了这个习惯,隔三差五就给六月组排个险,得知熊孩子暂时安全,就会心安些。

    当家长,不容易啊!

    “快说...”士冥错开视线,沉声道。

    “呵。”jun轻笑,双手伸进校裤口袋,似乎还挺享受士冥这样双手按着他,“帮你啊。”

    “啊?”

    “帮你啊。”jun道,“不然你向鹰无贤吾订的那一国库的武器发给谁?谁帮你流出去?我们六月组虽然在东南亚占的市场比例很大,但也只能帮你流出去一部分。更何况,你肯定不仅仅想让这些武器出现在东南亚市场,今天这几个人在欧洲,北美,还有你期待的中东地区都有路子,这批货不会压到他们手里的。”

    “你...”士冥哑然,松开了jun,“你都知道?”

    “拜托,你们在我办公室后面凿了个洞,我在那装几个监视器怎么了啊。”jun哭笑不得,挥挥手,一副不提也罢的样子。

    “你知道我要拿这些武器去干什么吗?”

    “不知道。”jun坦然,“老实讲,什么虚无帝神数据神格一类的,没听懂。”

    “那你还帮我?”

    “我也有我的理由。”jun接话道,“虽然我一直表现出无视态度,但我二叔动用六月组的力量帮一个叫五瓣花的组织办事,我还是知道的。我本意只是暗中留意,直到我二叔死了,我才觉得事有蹊跷。”

    士冥抬手呼噜了一把jun的头,别说这小子还真高,“小瞧你了,什么蹊跷?”

    jun被士冥揉了个趔趄,扒了扒弄乱的发型,“你不会真以为六月仁也那么蠢吧,你不觉得他死得就跟闹着玩似的吗?一看就是有隐情。他就算隐藏得再好,毕竟也是在动用六月组的家底谋事,你们查不到,对我来说却好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查他有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然后找出了这个。”

    说着jun翻出手机中的一张照片举到士冥眼前,照片上有一团黑乎乎的烂泥,可怖的是这团烂泥是立起来的,隐约地还能看出里面藏着往外挣脱的东西。

    jun手指一滑,又翻到第二张照片,第三张,第四张...

    “你看这些人,看清他们的脸,然后你再看第一张。”那些在烂泥里向外挣脱的模糊人形竟然与后续几张照片的面孔重合了!

    咔嚓,jun锁了手机,黑屏上映着士冥惊异的脸,“这些照片上的人曾是要被六月组做掉的人,看来我二叔没有让他们沉了大海,而是拿他们做了不得了的实验。如果这件事和五瓣花有关,我想弄个明白。”

    “这就是你要帮我的理由?”士冥不解,“你的逻辑是什么?”

    “你知道我这人不讲逻辑,或者说逻辑很怪。”jun笑,“我选择了相信你,相信也是一种能力。”

    scene3

    咖啡馆,爵士乐小调,午后的阳光,翻到一半的硬皮书。

    白餐桌,窗外的喧闹,打翻的咖啡,趴在桌上惨死的人。

    这个人已经死了九天了,闷热的天气让他的尸体加速腐蚀,尸斑攀爬到他脸上,他瞪着眼,左眼已成了寄生虫的温床,他的额头有个骇人的血洞,那是让他致命的枪眼。

    爵士乐按照店主的设定,每天早上九点准时自动响起,曲调明快舒缓,放给店里的十三具尸体听。

    厄运袭来的时候,是一个傍晚。亮起的灯光从此未熄,每当夜晚来临,这代表着人类文明的光明会照亮整座城市。只可惜,这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两个月前,人们收到了一封邮件。发件人,无,信件内容,无,唯独有一个附件,是一张全是乱码的图片。

    ‘这是一个恶作剧邮件’是大部分人看到后的第一反应,然而却有人想起了多年前一个同样的事件。soul,五瓣花。这次事件是否出自同一人的手笔无处可查,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自从他们看了那张看似无意义的图片后,似乎能感到体内那微乎其微的灵魂波动。甚至一个医生还发帖说,他竟然不小心将濒死患者身体里的灵魂扯了出来,融进了自己身体里。

    越来越多的人对此产生了兴趣,最先进行这个新鲜尝试的,是一名自称是来自猎刃的佣兵。他将几个俘虏困在笼子里,让他们相互残杀。他发现获得灵质越多的人,存活概率越高,那些被吸收的灵魂还可以转化成攻击,让他们所向披靡。

    这股新兴风尚首先占据了人类的法外之地,然而很快的,普通平民遇害的事件与日俱增,人们纷纷通过非法途径向涉黑组织购买枪支来自卫,社会治安达到了空前的混乱。

    ——有时候,恐惧的蔓延不需要太多时间。

    士涼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梦里醒来的,胸口沉闷,像是涌上了无尽的力量。即便是隔着一个时空,他也能感到人类最绝望的嘶鸣。

    他仿佛睡了好久,记忆还停留在那块被猩红气海包围的星石上。那天他重启了神格,陷入了无尽的杀戮。他放兰切走了,回头寻找他哥时,却意外地看到了冷小台的面孔。

    ‘你为什么要背叛他!’他记得,他是这么说的,‘是朕那么信任你!你却出卖他!’

    ‘你先睡一下吧。’冷小台平静地走来,‘在你虚无神格彻底觉醒之前,你还是睡着比较好。不然以你现在的状态,搞不好真会出什么乱子。’

    说着冷小台突然向他抛来一层晶石粉,士涼呼吸一窒,冷小台顺势掐住他的两腮将人直接按倒,动作虽然粗鲁,声音却是温柔的,“恢复神格的事情交给你哥就好,安心睡吧,等你醒了,是朕还在等你去找他。”

    记忆戛然而止,留下一个困顿的士涼。

    他坐起身,烦躁地晃了晃混乱的大脑。依冷小台的意思,他和士冥并不是真的反叛是朕?可他们做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呢?还有神格觉醒的事情交给士冥?士涼屏气静心,竟发现翻滚于胸口的神格当真通透和缓了起来。

    虚无神格的觉醒需要数以亿计的苦难波动共振,难道刚才梦里的都是真的!

    士涼猛地站起身,向外跑去。然而他眼前的不是熟悉的街道,而是苍茫大漠。士涼方才栖身的是一处随意搭建的木屋,在风戈中摇摇欲倒。士涼抬步走出,在沙漠上踏上了一个一个的脚印。

    ‘冷小台说是朕在等我,可他这是把我送到了哪?’

    士涼疑惑着翻上了一个沙丘,忽地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他向声音的源头寻了去,刀枪打杀的声音渐渐入耳。他爬到沙丘的顶部,远远望去,竟看到了两伙人正在厮杀。

    刀剑上挑,一个人被掀翻在地,扬起的血光惊了那匹拉着马车的马。马夫早就死了,那马亮起前蹄,失控地向前冲出去。

    颠簸的马车上,竟让士涼看到了一个红影,‘那车上有个女人!’士涼心惊,欲起身施救。

    那马跑上一个沙丘,车轮打滑,眼见着马车就要翻下来了。就在这千钧一刻,大漠上忽然扬起一阵邪风。风沙将马车掀到了半空,红衣女人从车中坠下,画面中突然闪出一道黑色的身影,将那一抹红色接入自己怀里。尘埃落定,衣带翩然,那黑红交织的身影在空中打了个旋,稳稳落了地。

    黑衣男子身背一柄青色重剑,一头黑发利索地束在脑后。再细看那眉宇,平整的嘴角没有一丝笑意,平直的双目下藏着一副透着冷漠的黑眸,这副嘴脸士涼再熟悉不过了,此人正是是朕!

    目睹了是朕英雄救美的一幕,士涼心中汹涌,拍案而起,大怒!

    ‘怎么不救马!’

    这么想着,士涼意念一动,那卷着黄沙的马车带着一股巧劲儿落地了。马虽挨了摔,却没有受伤。

    是朕没有看向怀里的女人,他抱着她,走到那群厮杀的人之中。那两伙人早已杀了个两败俱伤,为数不多生还的也只能在地上苟延残喘。是朕俯视时并不低头,而是视线下移,傲睨万物目空一切。

    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从这之中走了过去。远处围观的士涼心想,看这女子的穿着像是远嫁和亲的。古代不比现代,女子多半是被另一伙人劫杀,现在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陌生男人抱走,这事要是被传出去,不知会造成什么影响。

    这么想着,是朕抱着女人走远了,而那些在地上苟延残喘的伤者却在是朕的背后悄然断了气。

    ‘杀人灭口...’士涼心里一沉,这个是朕有点冷。

    scene4

    “少侠!少侠!”

    是朕闻声,虽然感到是在叫自己,却没予理睬。

    “驾!”身后人像是急了,驾马追上,挡下了是朕的去路,“我说这位少侠,你怎么不理人啊。”

    是朕抬眼,马上的是一名白衣的男子,一双金丝镶边的白色长靴配上同样金色花纹的大带束腰,更配套的是那男子异于常人的一头浅色长发。这发色在古时的东方国度可不多见,是朕的视线不由得多停留了些。

    白衣男子捋了把额前碎发,翻身下马,“少侠,我看这位姑娘多半是伤了脚。您抱着她,走在这无垠大漠之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多累啊,不如我这马借你,你让姑娘坐在马上,省省体力。”

    这马有些眼熟,是朕蹙了眉头。士涼心想,万一是朕认出这匹马就是刚才他掀到天上那匹,从而再联想到捡到马匹的我目睹了他救下姑娘的过程,不会为保姑娘名誉把我也灭口吧?

    士涼呜呼,好你个是朕,你这厮心里只护妹子,一个篆体的深柜癌!

    “诶呀!其实这马也不是我的,刚才我从此处经过,这马像是得了失心病一般,差点把我撞倒。这会儿被我顺了毛,安分了些。”士涼装模作样地给马顺着毛,“少侠,你看我士某也是怜香惜玉之人,这马就让给姑娘坐了。有了马,你们也方便赶路不是?”

    是朕短短思量两秒,便向士涼点头致谢,将女人放到了马上。士涼顺势拉过缰绳,自然而然地加入了这两人的队伍。

    “诶姑娘,恕我直言。你该不会是远嫁和亲的大唐公主吧?”

    红衣女子虽然戴着面纱,但透过那双陡然瞪大的双眼,士涼心里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公主没有予以回应,倒是是朕向士涼投以了不解的神情。

    那表情像是在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士涼咯咯笑,心道,‘谁还不知道你那点风流野史,是煊很早就告诉我你138亿年里就把过一次妹,还是个大唐公主。’

    不过这个故事说来凄美,据是煊说,少侠是朕在塞外荒漠上救下了一名遭遇劫杀的公主,俩人的姻缘只结了短短一日,公主身负安定边疆纷扰的重任,而是朕又不喜欢干涉人间之事,便把公主送到她远嫁的国度了。随后是朕回了尼布罗萨,又过几年,公主嫁入的小国发生政变,公主也因此香消玉碎佳人绝,粉骨残躯血染衣了。听闻此事后,是朕云淡风轻地应了句‘哦’,转身回屋蒙头大睡了个几百年。

    想到这,士涼不免多看了公主几眼。面纱后的容貌无从猜测,但那双露出的眼睛着实好看。一头青丝黑亮,玉颈细嫩白皙,好看好看。可能由于那面纱的缘故,越是神秘越是惹人浮想联翩。士涼在脑内浮想着美人的面容,他也曾是个阅人无数的浪荡公子,自认为见过美女无数,要真论出个高低,他觉得他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的女人应该是...红叶,甄红。

    黑长直,帝大bbs上还置顶着她的真爱楼呢!

    三个人就这样一路无言地走出了荒漠。他们方才所在的位置是荒漠的边缘,不出一个时辰,他们已经寻得了水声。向着水声走去,竟欣喜地看到一个可以栖身的山洞。

    “少侠,姑娘,我看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就在此歇脚,明天天亮再走吧。”

    是朕闻言,向公主投以询问的目光。这荒山野岭,她一个姑娘家跟着两个男人在山洞里过夜,实在是有些...公主点头说yes。

    别闹好吗,一个白衣公子一个黑衣少侠,不拿上两张cg对得起这条支线嘛!

    士涼喜盈盈地将缰绳拴在树上,扶公主下马。

    “你脚伤了啊?”士涼道。哪料他刚刚问出口,是朕已经蹲了下来。他轻轻拿起公主的脚踝,肉眼不可见的灵质缓缓从他的指尖溢出。

    不知怎的,这一幕忽地让士涼想起是朕也曾这样不由分说地抚上他的伤口,比如钓鱼台的大坝上,很多次。是朕这种不溢于言表的温柔温暖过士涼,可眼前这个是朕温暖着另一个人,还不认得他。而认得他的那个是朕现在又生死不明,士涼难免泛起了酸楚。

    其实是朕和大唐公主的事情,士涼是看淡的。毕竟他toki光是消费账单都能绕guitycity一圈,又何必和是朕计较这一桩。不在乎,不在乎的。

    “公子...”公主的声音惊醒了士涼,“你磨刀干什么?”

    “啊?!”士涼一愣,笑嘻嘻地站起身,“我..砍柴,我砍柴。我去找些干柴,咱们烧点烈火。”

    他抬步欲走,扭头道,“怎么地少侠,你不陪我一起去啊?”

    此时的是朕已经寻了块山石,坐在上面闭目养神了。士涼见是朕不睬他,又调笑道,“少侠,山里路不好走,我不方便带上姑娘,所以让她留在这里休息。虽说这附近没有毒蛇猛兽,不过...你看你们孤男寡女一起留在这里,我...我看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两个人拾柴也快一些。”

    是朕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那副黑眸。他没有接应士涼的话,倒是自顾自地先行了去。士涼哭笑不得地望着那清冷出尘的身影,心里一阵欺身于您祖辈之上的奔腾不息。

    他猛然惊觉,自从在漠上遇见是朕,他还没有听到是朕说一句话!虽然转生后的是朕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至少还有点‘人气儿’,高中那会儿进入间歇性高/潮还能讲两个黄段子什么的,可眼前这位已经是尊冰山了吧!

    以前士涼就总听兰切吐槽是朕转世之前不食人间烟火,专/制霸道又不给别人好脸看,难怪尼布罗萨的诸神对反叛帝朕这事儿如此群情激昂,一看就得罪了不少人。

    冰山帝朕独自走向山林腹地,拔起背后的青铜重剑,在头顶挽了一个剑花。重剑归鞘,整个过程并没有让他减缓脚步,他还是垂着眸子,面色沉静地往前走着。

    走在他身后的士涼不明所以,刚要抬步跟上,紧接着头顶上就掉下了不少枯枝。他慌忙后退,这才明白,刚才是朕是把这颗路过的死树的枝叶斩了下来。而是朕已经远去,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负责耍帅,你负责跪下来捡。

    士涼忍过这人一个高三,这点心胸还是有的,他任劳任怨地蹲下来把枯枝兜在自己的衣服里,不禁嗤笑,虽然转世后的是朕变得开朗了不少,可还是一如既往地傲,一如既往地懒,一如既往地爱装逼。

    两人很快集满了够用的干柴,是朕在一处小溪边停了下来。此时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有的树还枯着,有的树却已含苞待放。他身旁的这颗梅树,就已经开了。

    “我们回去吗?”士涼双手抱着干柴走过来。

    是朕转头,视线停留在士涼的头顶上,沉默。看着这道视线,士涼心想,多半是有枯叶掉在他头上了,见是朕不愿言语,士涼故意假装看不懂他的眼神,眨巴眨巴眼,“少侠,你看我做什么?”

    是朕不答,继续盯。

    “我头顶有什么东西吗?”

    是朕不语,继续盯。

    “那你帮我拿下来吧。”士涼笑嘻嘻地把头往是朕那边歪了去,“我双手抱着干柴呢,自己弄不了。”

    那是一枝落梅,是朕将它从士涼头上摘下,枝叶却不小心勾到了用于束发的丝带。清风扬起,丝带飘落,长发纷飞。是朕手执的那枝落梅,僵在半空中。

    “是朕。”

    “你是谁?”